4月21日凌晨，对一些人来说是颇具纪念意义的一天，在一个直播间内，数千万人见证了一场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直播连续剧”：浙江象山海域搁浅的抹香鲸经历了20余小时倾尽全力的救援成功获救，重回大海

  △上图：搁浅的抹香鲸。下图：救援成功，抹香鲸重回大海。图/象山县传媒中心

  然而与此同时，一则关于“小象莫莉”的消息却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刚升华完的人与自然之和谐再次被打回原形。

  在动物保护观念取得巨大进步的今天，人与自然的关系无疑正在逐渐向正向发展，马戏团的逐渐取缔、非法捕猎的逐渐禁止....

  然而，任旧存在一个“黑暗世界”，在那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压抑、苦难和没有尽头的漩涡。

  小象莫莉，对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对另一部分关注动物保护的人而言，这一个名字不止第一次进入他们的视野，无数人曾无数次为其发声，然而直到今天，莫莉的苦难仍在继续。

  2016年，小象莫莉在昆明动物园出生，作为当年第一头出生的亚洲象幼崽，它从出生起便非常关注，也是动物园里的人气之星。

  昆明动物园在小象莫莉一周岁生日时举办了大规模的生日庆典，并大势宣传和报导，同时许诺以后每年生日都会为其庆祝。

  然而仅仅距离1岁生日过去一年，小象莫莉的命运就慢慢的出现巨大转折，2018年4月15日，小象莫莉肩负建设亚洲象群的特殊使命，被送往河南沁阳和生森林动物乐园、焦作森林动物园，从此走向苦难、折磨和痛苦之中。

  也是从这时起，小香茉莉突然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直到2年后的2020年，当它又出现在网友面前时，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

  这一幕幕令人胆寒的表演，都是莫莉一次次承受的无边之痛。2年时间里，莫莉究竟经历了什么？

  甚至有网友指出，莫莉表演时脖子上的套圈是带刺的，每当动作没到位，驯兽师都会拉扯套圈刺它一下。

  我国《野生动物饲养管理标准》里有明确规定：动物园应禁止任何象与游客之间的互动。

  然而从2020年的爆料至今，小象莫莉数次登上新闻，却仍然没有正真获得救助，依然在遭受着表演、虐待等非人道行经。2021年9月，沁阳和生森林动物园和焦作森林动物园迫于舆论压力，曾短暂暂停过莫莉的公开表演，然而不过短短半年后的，又有网友注意到了莫莉再次出场表演。

  亚洲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象是一种高智商动物，它们的海马体十分发达，而海马体与情绪有关。也就是说象更能体会到快乐、痛苦等情绪，不仅如此，正如西方谚语“an elephant never forgets（大象不会忘记）所言”，象的记忆力极强，甚至远超人类。

  △大象可以感觉到悲痛，当象群中有成员离世时，整个队伍都会紧张、焦虑，它们会将尸体围起来，并用鼻子触碰尸体，试图将其唤醒。图/视觉中国

  莫莉的故事还没结束，而隐藏在莫莉背后的黑暗世界（动物虐待、动物表演），还有千千万万个“莫莉”的故事正在上演。

  比如智商几乎同象一样高的虎鲸——近两年数次遭到声讨的上海海昌海洋公园，被圈养的虎鲸每天只能在几十米的池子里重复跳高、摆尾，已然浮现严重的抑郁和刻板行为。

  然而公园方面仍在利用虎鲸表演作为最大噱头来吸引游客。“虎鲸表演非常棒，其他真是烂的一塌糊涂”是很多游客对公园的评价，有媒体称，90%以上游客是为了观看虎鲸表演才选择海昌。

  虎鲸被称作海洋动物中的顶级霸主，体型、力量、速度、智力全部几乎达到了极限，被誉为除了人类之外进化到极致的动物，同时也是社交性极强、群体极其稳定的物种。很显然这样的猎食者完全不适合作为观赏动物被圈养。

  纪录片《黑鲸》曾揭发了“SeaWorld”海洋主题乐园虎鲸杀人事件的真相，与海昌海洋公园里的虎鲸相似，SeaWorld的虎鲸也是由于虐待、圈养而产生了严重的抑郁症，从而袭击了驯养员。

  △《黑鲸》上映后，SeaWorld游客数量一下子就下降，股价自2013年以来已经下降了一半。图/《黑鲸》海报

  SeaWorld事件引起了全美热议，直接迫使当局政府出台了SeaWorld禁止在加州繁殖、圈养虎鲸，禁止乐园利用虎鲸进行娱乐表演的法案，也间接使全球海洋乐园逐步停止虎鲸表演。

  然而可悲的是，海昌的虎鲸表演依然在继续，每逢大规模声讨来临一次，海昌虎鲸表演便会暂停一时，随后再重新开启，黑暗的角落仍没有照进光明。

  小象莫莉和海昌虎鲸不是唯二受害者，只要动物表演还存在，我们就将不遗余力地发声。

  早在动物走进动物园大门之前，人类就已经将它们展示了出来。在古代世界中掌权的人都建立了珍稀动物的收藏，以展示他们的财富、地位、帝国野心和军事实力。当赫梯国王展示狮子、老虎、狼、豹子和熊时；当埃及女王哈特谢普苏特展示犀牛、长颈鹿和灰狗时；当蒙特祖玛展示美洲虎、老鹰和蛇的时候，真正展示的是他们征服地理、征服自然的能力。

  △公元194 年，在土耳其埃德萨的罗马壁画描绘了神话诗人俄耳甫斯用他的音乐驯服野生动物。图/ooe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展示动物这一娱乐从来就没中断过，尤其是来自异国的奇异生物，总是能使国王们感到自豪。

  大航海时代来临后，外来动物慢慢的变成为了西方帝国上层阶级的主流玩物。在1493 年、1494 年和1496年，哥伦布将60只鹦鹉和一只金刚鹦鹉送给了伊莎贝拉女王和斐迪南国王，开创了在欧洲动物园放养新大陆动物的先例。

  △法国路易十四统治时期（1643-1715 年）的凡尔赛皇家动物园。图/ooe

  18-19世纪，随着人口急剧增长、工业革命、城市化和中产阶级的崛起，动物园正式走向了欧洲的平民百姓，从私人收藏演变为了一种公共娱乐设施。

  狮子、大象、河马等大型动物开始被囚禁在了狭小的笼子里（直到20世纪末仍很常见），动物虐待（美化称为训练）、动物表演开始风靡全球。鞭笞、脚镣、饥饿训练...无数被关进动物园的动物受尽了折磨。

  在极端痛苦的环境下，一些动物尝试反抗。比如1908年，美国纽约动物园的一头大象“爱丽丝”两度试图逃跑，但最终都被管理员阻止。

  △1908年，两名动物园管理员控制着一头冲出纽约动物园的大象。这是这头大象的第二次逃跑尝试。这张照片最初的标题是：“暴行结束。爱丽丝在控制之下并仔细考虑。”图/loc

  从19世纪末期开始，随着动物园越来越受欢迎和动物保护运动的兴起，一种没有围栏的（或采用开放式围栏）、模拟动物生活环境、动物园——也就是今天大部分动物园的雏形慢慢的出现，这不仅极大提升了游客的观览体验，也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改善了动物的生活条件，瞬间广获好评，许多动物园开始效仿此方式并进行改进，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1907年，由 Carl Hagenbeck 创立的汉堡动物园是第一个使用开放式围栏而不是栅栏笼的动物园。图/wikipedia

  然而栅栏、虐待和动物表演并没有随之消失，海豚和鲸鱼的表演、跳舞的熊、跳圈的狮子、被骑的大象...仍然能在今天的一些动物园出现，本该在广阔天地自由生活的它们，成为了纯粹的捞钱工具、流量密码。

  不仅如此，在今天，并非每个动物园都能为动物复制其生活的原始景观或气候，例如雪地、热带丛林或稀树草原，这会破坏动物们的习性——它们不能迁徙，不能选择吃什么，不能寻找伴侣，一些高智商动物会因此患上抑郁症（比如前文提到的象、虎鲸等）。

  目前，多达46个国家已经宣布禁止在马戏表演中使用包括大象在内的野生动物，这中间还包括中国、印度以及大部分欧美国家。

  然而此些举措大多是对马戏团加以的限制，动物园的表演仍在全球各处隐藏、时而浮现。

  过去几年，虽然印度和柬埔寨等国颁布了禁止骑乘大象的法令，但全球范围内仍有大量大象在动物园或动物巡演中用于表演（比如泰国，该国所有5000头大象中有约4000头用于骑乘等娱乐活动）。

  2002年，哥斯达黎加官方宣布禁止使用鲸鱼和海豚进行表演，随后慢慢的变多的国家加入到了禁止动物表演的行列中。瑞士、希腊、匈牙利、印度、智利等国，还有美国的多个州，相继禁止虎鲸圈养和表演。

  而英国、挪威、巴西等国虽未彻底禁止，但对饲养条件设定了极为严格的要求，以至于几乎不可能依靠表演牟利。

  在中国，虎鲸表演并不会违反法律。目前国内没有法律禁止圈养鲸豚，只要圈养机构具备圈养资质并妥善办理进口、运输、饲养等证件，就可以合法地在海洋馆圈养虎鲸。

  虽然2010年国家林业局下达《关于对野生动物观赏展演单位野生动物驯养繁殖活动进行清理整顿和监督检查的通知》，要求禁止虐待性动物表演。同年，住建部发布《关于逐步加强动物园管理的意见》要求城市动物园及公园停止动物表演。但并没有正真获得有效执行，成为一纸空文。

  拒绝动物表演，世界不需要一头会吹气球的大象，也不需要一只会和人类互动的虎鲸。

  后记：在为完成文章查资料之时，我感受到了一股无力的愤怒，无论是小象莫莉事件还是海昌虎鲸事件，总是会在声讨来临之时暂避风头、暂停表演，热度退去后席卷重来，这种投机行为实在令人发指，全球范围内，无论是大象还是虎鲸都曾有过承受不住虐待而伤人的事件，难道只有伤害人类才是它们唯一的出路？